存在税务问题？一切正常?　风暴眼中的纳爱斯

   1月15日电 事实上，纳爱斯是否存在税务问题尚有待进一步调查。然而，作为一家雄踞一方的大公司，纳爱斯所引起的震动对当地反响很大。除了对事件作有形的观察以外，观察家们对其未来的持续增长能力以及抗跌性表现出了担忧。

　　纳爱斯很张扬。打开电视，几乎每个频道都能看到它频频闪现的身影。它是新晋级的央视新标王，以2.29亿元的价格笑傲2008年的央视上、下半年电视剧特约剧场。它的张扬甚至赢得了竞争对手这样的感慨和叹服：“你们的洗衣粉已经卖到了没有水的地方。”

　　纳爱斯也很低调。它的掌门人、纳爱斯总裁庄启传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在媒体前露面，低调得让人吃惊。当国税总局组织“高规格”的税务稽查团入驻纳爱斯总部调查时，当外界传言满天飞时，纳爱斯总部除了强调“一切正常”之外，别无声音。

　　反差如此巨大，加重了人们的猜测之心——纳爱斯能顺利平息税务风波吗？纳爱斯会不会因此跌倒？纳爱斯的舵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本报记者实地多方调查，通过纳爱斯惊魂之“事件”、“拷问”、“人物”三个篇幅，全面展示风暴眼中的纳爱斯。

　　事件

　　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1月10日，大雾。金丽衢高速封道。

　　从杭州出发，开了4个多小时的国道，才到达丽水。山区的雾气更是浓厚。在当地人心目中的“第一企业”纳爱斯集团更因为日前爆出的税务风波而迷雾深锁。

　　税案迷雾

　　导报记者在纳爱斯集团总部门前观察许久，似乎集团的日常工作并未因为传闻中的“超高规格的税务调查组”而乱了阵脚。

　　接近纳爱斯高层的人士告诉导报记者，事实上，税务部门进驻纳爱斯早在2007年11月中下旬。据该名人士透露，事情的起因源自纳爱斯集团的新疆分公司。而此前有媒体报道的纳爱斯新疆分公司涉及“增值税专用发票问题”，该人士则解释是，“当地发现在新疆分公司还没有投入生产，即产品还未有产生的时候，就有产品是通过新疆分公司走的。”他跟导报记者说明，国家西部大开发有优惠的税收政策，把纳爱斯其他基地生产的货品在账面上做成从新疆走，“将会节省很大一笔的成本开支”，并表示认同“这是一个税务筹划的问题”。

　　这与当地流传的“检查组尚未发现纳爱斯有‘偷税漏税’”的说法不谋而合。

　　该知情人还告诉导报记者，“事情其实本不至于闹到这么大。”据该人士所述，新疆当地的国税部门发现问题后，曾要求当地税务机关协助到纳爱斯集团总部一起调查增值税专用发票案件的相关情况，可是纳爱斯集团的财务人员对这项“敏感的日常工作”采取了不配合、不协作的态度，最后检查的事情硬是被拒绝了。新疆的国税人员遂将事情的经过和情况写成书面材料向国家税务总局反映了浙江纳爱斯涉税案件的有关问题，据悉就是这份问题反应意见引起了国家税务总局高层领导的高度重视，而下令对整个纳爱斯集团进行全面税务稽查。

　　据导报记者了解，此次调查组检查的范围不仅止于纳爱斯集团的丽水总部，更包括其在各地的生产基地和分支机构，甚至一些关联密切的企业也难逃干系，调查不可谓不彻底。

　　至于调查的人员，更是近期难得见到的“高规格”。不仅是人员班底基本由国家税务总局的督察局组成，还抽调了浙江国税局稽查局的相关人员。据知情人士透露，浙江省国税局的一位副局长也亲自参与了调查活动。该人士告诉导报记者，“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三五个人查查，现在人多了，有十几、二十个吧。”

　　丽水当地一家媒体的记者告诉导报记者，纳爱斯集团遭到税务调查在当地是个报道的忌讳，他同时也透露，“纳爱斯集团在税务方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现在调查组也还没查出他们(指纳爱斯集团)犯了什么大错误。”

　　当地百姓、官员口中的纳爱斯是“优秀到不可替代的企业”，均表示，相信纳爱斯没有问题，且未来会更好。

　　即使如此，也有人士表示，面对国税总局的稽查令，纳爱斯就如同等在高速路闸口的人们不知何时会放行一样，雾不散，谜不解。

　　但是，对于纳爱斯人来说，他们需要一个答案。

　　荣登央视标王

　　作为丽水最大的企业，纳爱斯的荣光让这个浙江相对落后地区的人们看到了繁华的自信心和希望。

　　与此刻被查状态下的纳爱斯相比，不久前的央视标王招标大会，可谓冰火两重天。

　　此前，纳爱斯在央视广告招标会上，以2.29亿元的价格笑傲2008年的央视上、下半年电视剧特约剧场。在竞标央视上半年电视剧特约剧场广告标段的时候，更是和“蒙牛”狭路相逢，最终纳爱斯以1.38亿元中标，报了蒙牛去年的抢标之仇。

　　然而，合计2.29亿元的付出，相当于每天支付给央视67万余元的现金。在过去的发展中，众多央视标王从此一撅不振的案例频频出现，众多标王不堪重负。

　　纳爱斯集团董事、市场发展部总监董丽瑛在中标后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央视的广告资源是独一无二的，“价钱不菲，但仍然值”。竞标当天，纳爱斯的操盘者介绍说，2008年是奥运年，谁的声音大谁受的关注就大。纳爱斯在2008年会推出三个品牌：雕牌、百年润发、牙齿小子。而新品上市需要大力度推广让品牌代理商有信心。

　　2008年还是纳爱斯建厂40周年的日子。1968年靠6万元资金起家的“地方国营丽水五·七化工厂”，当时在全国118家定点肥皂企业中排序117位，时至今日，连竞争对手宝洁都不得不承认“你们的洗衣粉已经卖到了没有水的地方”，纳爱斯已然是国内日化用品行业的“名角”。

　　丽水当地的一名官员告诉导报记者，偏隅浙西的山区，没有通常日用品行业的物流优势，可是纳爱斯硬是把“雕牌”洗衣粉卖到了全国第一，广告功不可没。

　　十多年前，庄启传还是纳爱斯厂厂长的时候，企业经营十分困难，产品卖不掉。为了维持工厂运营，公司当时规定上至领导下至员工每人每月必须卖掉一定数量的产品。一个周末，庄启传到医院去看病，在医院门口碰到了公司一个女职工，她推了一个板车，上面堆着肥皂，她的小女儿撑着一把伞，坐在车上，在医院门口卖肥皂。等庄启传看病出来的时候，天气骤变，下起了大雨，那个女职工把女儿抱过来，整个人扑在肥皂上面。庄启传帮她把车拉到一个屋檐下面，那位女工说：“还好，肥皂没有打湿，谢谢厂长！”这个场景后来出现在纳爱斯《懂事篇》的广告中。

　　1999年，纳爱斯斥资1亿元，开始在各个电视台播放这则广告。也就是在这一年，纳爱斯集团下“雕牌”洗衣粉的销量获得了突破性的增长。其集团内部有人评价说“没有《懂事篇》，就没有今天的雕牌”。

　　这不是庄启传的第一次广告战术得利。

　　1993年6月21日，《浙江日报》刊登了纳爱斯公司免费大赠送的广告。广告列举了雕牌超能皂的四大优点，并也告诉读者只要剪下报纸上的广告券就能免费领取一块超能皂，还有机会抽得免费港澳游。一个一年利税也不过上百万的企业如此慷慨，在当时遭受了众多质疑，可是免费试用却给雕牌带来了人气和销量，当年雕牌超能皂的销量占了浙江的九成，后又席卷全国。

　　“先市场后建设”是庄启传一贯的主张，广告当然成为开拓市场的首选。

　　发展悖论：草船借箭与射雕

　　广告带来了盛名和利润，也带来了新的难题：产能跟不上。

　　即使面对此种情况，庄启传还是没有放慢发展的脚步。他并没有如规律般的先搞建设，把产能提高，再去抢占市场，而是果断的决定“委托代工”。

　　市场不能等。所以纳爱斯先后在全国22个省市发展了40多家加工点，解决了雕牌洗衣粉的市场供应问题，稳住了其市场份额。

　　让纳爱斯人颇为得意的是，在他们的委托加工工厂中，包括有宝洁、德国汉高在华投资的工厂。传闻徐州汉高洗涤剂公司就因为接下了纳爱斯的委托加工订单而扭亏为盈，摆脱了亏损4000万元的窘境。这个当年靠着给别人加工产品的企业总算有了扬眉吐气的时候。纳爱斯内部的人称这一举动是现代版的“草船借箭”。

　　凭借委托加工，纳爱斯不仅降低了自己的直接投资成本，各地的委托工厂本身又扮演了其配送中心的职能，不仅缩短了运送半径，更是减低了运送成本。这让纳爱斯在其“低价战略”中又多了一个筹码。“只选对的，不买贵的！”更是成为纳爱斯的广告主题词。简单直接的主题，加上密集的广告轰炸，价格低廉的雕牌洗衣粉在传统的经销商渠道里得以畅通无阻。

　　纳爱斯的快速崛起，让日化行业的老大宝洁公司坐不住了。2003年上半年，宝洁公司在全国范围发动了一场针对纳爱斯主打产品“雕”牌洗衣粉的“射雕”行动。这个活动以喜剧明星郭东临手持话筒以低价游说家庭主妇的电视广告开始，从超市、卖场的货架到农贸市场，凡是有“雕牌”洗衣粉的地方，宝洁鲜艳的“汰渍”洗衣粉一定会紧挨着出现，价格也从原来每袋3元多降为1元多。

　　根据AC Nielsen的市场调查数据，到2003年结束的时候，“雕牌”洗衣粉依然占据了33.3%的市场份额，只比2002年的市场占有率下降了3.8%，依然遥遥领先于“汰渍”10.3%的市场份额。

　　2004年1月份的股东大会上，庄启传这样描述宝洁公司的“射雕”计划：“真有硝烟弥漫、乌云压城、踏平雕牌之势。”在揶揄中透着几分自豪。

　　纳爱斯在湖南益阳、四川成都、河北正定、吉林四平、新疆乌鲁木齐相继设立了五大生产基地，与丽水集团总部，形成了“六壁合围”的战略布局，本属意降低了运营成本，增强了竞争实力的格局，若新产品的开发和推出不利，则很有可能变身为“产能过剩”的压力。

　　2008年，纳爱斯是奥运年的标王，纳爱斯会有新产品推出。可是，眼前的事情是，纳爱斯能否顺利过税务调查这一道槛。在当年的“射雕”行动中，庄启传借爱尔兰一句名言讲，“如果打不死，只会使其变得更强大，就看我们自身的竞争力了。”这句话依然适合。

纳爱斯会不会跌倒

　　拷问一：品牌陷阱？

　　企业投巨资于广告，结果出现资金链紧张，公司不得不减少生产，随之引出管理等一系列问题，到最后不得不倒闭。这样毁灭性的悲剧不是没有开始，也不会最终结束。

　　雕牌50个亿的销售额可以说是用广告轰出来的。“只选对的，不买贵的”广告轰炸模式对雕牌的发展功不可没。可是，巨大的广告投入是依靠不断增长的利润来维持的。1999-2001年，在经历了3年高速发展之后，雕牌进入了发展的瓶颈时期，销售收入一直在50亿左右徘徊。此种情况下，不管是口袋中用以支配的广告费用，还是对“依靠广告提升销售”的信心，纳爱斯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而纳爱斯的品牌开拓史，也并未一帆风顺。

　　2001的雕牌牙膏在迅速爆发后的回落；2002纳爱斯推出洗发水和沐浴露，销量不及预期的五分之一；2003年，纳爱斯推出天然皂粉，认同度不够，市场未能更大范围打开等都是前车之鉴。

　　过分依赖“雕牌”发展，让纳爱斯困住了自己。好在纳爱斯牙膏让人看到了回暖的迹象。

　　2008新产品，会否再次陷入品牌陷阱？这是疑问一。

　　拷问二：营销网络和人才危机

　　对于快速消费品公司来说，其营销网络和人才不可或缺。

　　先说网络，纳爱斯施行的是经销商保证金制度，即经销商签合同时，先把预付金打进雕牌的账户。这个举措有三大利好：其一，大大牢固了生产商与经销商合作的基础；其二，预付金的方式为雕牌的流动资金作了坚实的保证，使生产和广告均正常运作；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在一定程度上，雕牌抽空了经销商的流动资金，以至于经销商想代理其他品牌，也苦于资金匮乏，心有余而力不足，确保了经销商对雕牌的忠诚度。

　　让品牌忠诚度最差的环节经销商死心塌地，除了纳爱斯能给他们带来获利之外，还有纳爱斯在与经销商签订合同时，都会向经销商许诺年底给予一定的返利，保证其一年的努力得到相应的回报。

　　预付保证金，这种做法并不新鲜。这种销售制度对流量极大的企业获益甚多，但同样对操作者要求极高。因为他将风险系于一根链条上，一旦在一个环节上出点问题，整个资金链就可能断裂，当年的“爱多骨牌”就是这样倒下的。一着不慎，则可能满盘皆输。

　　再一个就是人。纳爱斯集团迄今还是浓厚的本地人情结。重要岗位多为丽水人。

　　可由一个事例窥见一斑。

　　2004年初，由于浙江纳爱斯公司核心管理层有亲属及朋友关系的18名自然人成立的公司向纳爱斯公司借款9亿元，在中富证券上海南京西路营业部开户炒股。而中富证券为德隆所控制，2004年上半年，德隆系崩塌，中富证券也应声倒地。2004年6月3日，纳爱斯集团董事长庄启传与浙江丽水法院的法警前往上海中富取钱未果，纳爱斯在中富账户内尚余的6亿元巨资一时间成为悬案。

　　这6亿元资金相当于纳爱斯这家中国最大的洗衣粉厂两年多的净利润，如果血本无归，无论是对纳爱斯，还是对当地经济都将是一个沉重打击。

　　据公司内部人士透露，如果不是与纳爱斯核心管理层有亲戚、朋友等诸多复杂且紧密的关系，是不可能借出这么一大笔资金的。而这6亿元资金，是各地经销商2004年年初缴给纳爱斯的渠道保证金，纳爱斯当时轻信了券商承诺的10%的短期收益，结果付诸东水。

　　企业内部的用人和渠道的筹集保证金都随时成为“定时炸弹”，不可谓不危险。

　　如今纳爱斯总部的管理人员大约有1000多人，仍以丽水和浙江人居多。流水线上有5000多工人，都是当地的农民，全国各地的分公司经理也大多是丽水人。地缘和文化的认同在企业初创时容易形成好的竞争力，但是一旦企业发展进入成熟期，少了外来文化的冲击，会否趋于保守和过于内敛呢？此是疑问二。

　　拷问三：上市计划会不会受到影响

　　纳爱斯集团董事、市场发展部总监董丽瑛在说道2008年拿到央视标的的时候，还透露的一个信息就是，纳爱斯希望2008年进行IPO，因此需要推出更多的广告营销举措。而丽水当地还有一种说法是，如果不是纳爱斯想着上市，进行税务核查，说不定还不会爆出“税务问题”。

　　纳爱斯1993年改制，当时估值3000万元。以发行法人股的形式募集资金，当时并未有多少人看好。后来庄启传一直没有让纳爱斯上市，他觉得目前找不到足够大的项目来支撑一个上市公司，很难给股东带来足够好的回报。

　　我们未能证实这是否是庄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据说曾经有个没落的同行业上市公司找纳爱斯协商卖壳之事，被庄启传拒绝了。

　　庄启传希望员工能有强烈的振兴民族洗涤产业的使命感，希望明天纳爱斯是世界的纳爱斯。但在一个竞争日益全球化的今天，仅仅靠使命感是不够的，纳爱斯还要完成很多转变。通过上市建立良好的激励制度未尝不是好的选择。至于何时雕才能飞出，此乃疑问三。

　　拷问四：政府支持的底线在何处

　　在纳爱斯经历税务风波的时候，和纳爱斯过从甚密的一位人士告诉导报记者，“税务问题”的发生，当地政府对纳爱斯的一心扶持也难辞其咎。他告诉导报记者，当地政府为了留住且促进这惟一的一家大型企业发展，减税等政策一直优惠，也纵容了纳爱斯集团的脾气。据他称，纳爱斯集团还曾以迁出丽水相要挟。这一传闻，一直没有停息。这不得不让人产生另一种联想，即地方政府对企业该有何种的支持力度才是合适。

　　庄启传自己也说过，纳爱斯在丽水山区土生土长，现在已是当地经济的擎天柱，如果突然撤走，会对当地经济发展产生很大的负面效应，并给地方政府造成压力。他认为，大型企业乃至龙头企业的外迁，可能会带动当地整个产业的转移，这对当地经济造成的负面影响比单个企业外迁带来的影响大得多。大型企业或龙头企业往往是当地某一产业链中的重要一环，对带动整个产业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说，这些大型企业迁移后，其所拥有的先进管理技术等无形资产也会随之迁移，只剩下一些低层次的企业留在当地，这必然会导致“富的地区越来越富，穷的地区越来越穷”。

　　这恐怕是政府不敢不宠着大企业的主要原因之一。

　　浙商研究专家杨轶清在说道政府和企业的关系时，给了三点建议：

　　首先政府职能要定好位。这样才有可能做到到位而不越位，到位而不错位。政府为企业提供服务和帮助是政府的职责之一，而且企业也离不开政府的支持和帮助。但政府提供服务的前提，是首先要自身定好位，其最基本的定位，就是必须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这样才能做到不越位不错位。

　　其次，政府和企业要跳好双人舞。政府和企业是双向的互动关系，其最佳状态，就是“双人舞”，只有照着舞曲节拍，也就是根据市场规律和环境变化及时调整，才能不踩脚，进入一种和谐状态。

　　最后，政府不能给企业太大的压力和负担。现在政府职能错位的表现之一，就是一方面在缺乏法律依据，有违公平原则的情况下给某些特定企业“减轻负担”。但同时又赋予这些特定企业其他的“额外负担”。比如不从实际出发，出于政绩等考虑要求企业快速做大，单纯追求规模和排名，违背了经济规律。导致企业有意无意或无奈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策。